越医三杰对付日本人,让我俩来鲁迅陈莲河

年秋，浙江绍兴宝珠桥。一位年纪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，在馆内来回踱步。有件事情，困扰他已久。

中年男子名叫何廉臣，五年前他从苏州回到家乡绍兴，在宝珠桥一带行医。何家世代为医，何廉臣正是“绍派伤寒”的继承人，自金元以来，医学重心南移，发展到清末民初，出现以江苏、上海、浙江、岭南四地为代表的医学流派。

何廉臣(～)

其中浙江地区，又以“乌镇”、“绍派”和“竹林寺”三派最为知名。绍派善“伤寒”，“竹林寺派”善女科，乌镇派兼容并蓄，是浙江医派的代表。

论年纪何廉臣算不上“老中医”，由于是“绍派”正统继承人，从小受家庭环境熏陶，加之成年后跟随名医继春、沈云臣研习医经三年，渐通仲景方意后，又跟随名医樊开周临证三年，出师开馆，深感学艺不精，便决定遍访江浙名医，每遇高手，必与之切磋交流。直到年，何才从苏州回到家乡绍兴，重开医馆，归来已名声在外。

五年后的年，曾经羡慕的对象，成了何廉臣的病人。患者名叫周伯宜，是绍兴一带的士绅，跟何同年，今年满三十五岁，周伯宜是个秀才。而何廉臣考了两次乡试，都未能高中，至今都是个童生。

不过接下来周伯宜就没那么幸运，他父亲周介孚于年卷入一场科场舞弊案，被光绪钦定为“斩监候”，周伯宜也受到牵连，剥夺秀才身份，还坐了八年的牢。出狱后周伯宜意志消沉，躺在床榻上，以吸食鸦片度日。最终于年冬，患病不起。

经何廉臣一番辩证后，发现周“肚皮臌胀”。让何为难的是，周伯宜已病入膏肓，根本无药可医。若自己执意要治，很可能会“身败名裂”。

年，北京未名书书社出版了一本名叫《朝花夕拾》的散文集，作者在《父亲的病》中写道，一位名叫“陈莲河”的医生，用原配蟋蟀一对、平地木等药物，外加“败鼓皮丸”帮“父亲”治病。三个多月后，父亲一命呜呼。

作者便是日后闻名天下的鲁迅，面对知名作家的攻击，何廉臣如何回应，我们无从得知。在年的时候，何已病重在床，次年年，何廉臣病逝。临死前嘱咐儿子何幼廉赶往杭州，去会一个人。

此人叫裘吉生，比何廉臣小十二岁。裘人送外号“裘一贴”，也就是说，普通风湿感冒病，他只要一剂，就能药到病除。

裘吉生（~）

年初春，孙中山从日本回国。归国后，孙先生想趁清明之际，祭祀华夏先祖。绍兴会稽山大禹陵，正是孙中山一行人此次清明祭祖的目的地。

时绍兴天气阴冷，同行队伍中胡汉明不幸染病，出现身热、咳嗽、腹泻等症状，得的正是赤痢。有人提议让裘吉生前来看看。

之所以选裘，不仅因为他医术高明，还在于他是同盟会成员。早在年，裘吉生已投身民主革命事业，与秋瑾、蔡元培、陶行章等人来往甚密。结果，裘只用两剂中药，就治好了胡汉明的赤痢。这让同行医生孙中山很吃惊，离别之际，留下墨宝，称赞裘吉生“救民疾苦”。有孙先生的宣传，裘吉生的医名传得更远。

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，同年的12月24日，杭州沦陷。作为杭州城内知名的郎中，裘吉生成为日军争相拉拢的目标。但他们哪里料到，裘早已不见踪影，和裘一起消失的，还有二万多册的中医古籍。

裘吉生平生最大的嗜好就是藏书，他用四十年的时间，先后搜集三千多种医书，共计约二万多册。秦伯末在《珍本医书集成》写道“仆尝趋访武林寓次，大屋十余间，盈室皆古籍，几无立足之地”，名医徐相任也称赞裘吉生藏书“甲于中国”。

杭州沦陷后，一名叫“印洗和尚”的日本间谍对裘吉生的藏书很感兴趣，四处打听医书的下落，直到一天，日军以搜查军火为名。将远在杭州市郊的回龙庙包围，将藏书搬运一空后，便下令大火烧庙。

裘收徒众多，杭州沦陷后，裘的两名徒弟，甘愿作汉奸，为谋求发财之道，便将师傅裘吉生藏书郊外陈家的秘密，告诉印洗和尚。

抗日期间，同样遭受丧书之痛的还有一人，他名叫曹炳章，跟何廉臣、裘吉生同样是绍兴人。抗战期间，日寇轰炸绍兴，曹炳章所在的“和济药局”未能幸免，医局所藏的数千册中医古籍随即燃成灰烬。

曹炳章被日本人盯上，最早可追溯到年。日本制造的翘胡子牌“仁丹”一经中国上市，立马引来全民哄抢。全国大中小城市，墙壁上无不贴有“仁丹”的广告。

曹炳章（—）

“仁丹”最早由一名叫森下博的日本军人所创，虽说是“日本原创”，但“仁丹”的根来自中国，是宝岛台湾的避暑秘药。甲午战争后，日本霸占台湾。刚开始日军进驻，纷纷出现水土不服，士兵中暑严重，后来日本人发现台湾原住民用“砂仁”作药，可以“避暑”。

受此启发，森下博回国。四处求教药剂师和汉学家，经过多番摸索，终于研制成功仁丹，它主要由甘草、桂皮、茴香、益智仁、木香等多种中药材组合而成，丸药中最为关键的自然是前面提到的“砂仁”。除台湾外，在我国的广东、广西、云南、海南都盛产砂仁。

日产翘胡子牌“仁丹”除本身确实有效外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。“仁丹”价格便宜，它共有五种价格，最贵“仁丹”有四百二十粒，售价九毛，最便宜的“仁丹”标价才一毛，要知道同时期的药丸，如大学眼药要价四角一瓶，旭日去虫粉还要五毛一盒。

面对日货“仁丹”大肆进入我国市场，掠夺我国财富。曹炳章十分气愤，于是他花费两年时间，埋头古籍，终于在年推出国产“避暑”良药——雪耻灵丹。

曹炳章药铺学徒出身，《神农本草经》、《新修本草》、《本草从新》以及《本草纲目》等本草典籍，曹无不精读强记，有些章节还能倒背如流。

受“雪耻灵丹”的冲击，日货“仁丹”销售日渐冷落。但曹炳章并没有因“雪耻灵丹”销量大好，而富裕起来。旧时请名医看病，得用轿子去抬。曹郎中不一样，常常徒步随行，碰到困难户，常常诊金不要，有时还倒贴钱帮病家买药，从来都是随叫随到，从不耽误。

年，国民政府通过“余汪提案”，妄图消灭中医，顿时激起全国中医药界的强烈反对。曹炳章急忙会同中医药界同仁，与裘吉生、何幼廉一同赶赴上海，与各界同仁共商对策。

这不是“越医三杰”的首次合作，年，北洋政府采用“独取西法，偏废中医”的学制法规，引发中医药界第一次请愿抗议活动，作为绍兴中医界的代表人物何、裘、曹成立“神州医药总会绍兴分会”，宗旨便是“阐发神农圣学，保存天产利权”。